一个庞然大物贴近水面，浑身漆黑的鳞片张开。
凯撒从作战服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，蒙上了自己的眼睛。很小的时候他就能够使用镰鼬，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这种言灵，要使对声音的敏感达到极致，就必须剥夺视觉。在完全无法依赖视觉的时候，譬如盲人，听觉会成倍地敏锐起来。
领域张开，墨白能感受到空气中躁动飞舞的镰鼬。
他举枪对着无边的黑暗，完全靠听觉修正目标。巨大的心跳声被捕获了，目标锁定，他射出第一枪，暗蓝色的弹道短暂地滞留在空气中，经过强化的炼金子弹足以进入浅水。
命中！镰鼬带回了炼金子弹在龙鳞上碰撞的声音。
恺撒的第二枪射出。
再次命中！水下的阴影愤怒地翻腾起来。
龙王并没有受伤，恺撒很清楚。这样的炼金子弹对于融合后的龙王而言，至多是制造一点痛感，如果这样的武器能伤害龙王，装备部也不必组装带炼金弹头的风暴鱼雷。但是够了，他要的只是龙王愤怒，这头龙愤怒了，一定会把怒火施加在他的身上。
他不断地发射，每一次都准确命中，暗蓝色的弹道指向四面八方。无论龙王以何种方式游动，除非他真的潜入深水，恺撒的子弹就总是追踪着他而来。
“风暴鱼雷准备好了没。”墨白说，她的声音不大，怕影响到空气中的镰鼬。水下的龙王离摩尼亚赫号越来越近，他现在很愤怒，只想追上眼前这艘船。
“安装完毕！”大副的声音传来。
“零做好发射准备，我们不需要直接命中他，只要保证他在爆炸范围内就好了。”曼施坦因教授紧张的盯着雷达显示屏，龙王正在以八十海里的时速跟在摩尼亚赫号身后，很快就会追上来将他们撕裂。
“发射！”
零猛地拉下发射闸，风暴鱼雷带着特制的炼金弹头向龙王冲去，狂躁的音爆中，鱼雷达到了极速，脱离了江水，跃出水面。远处的龙王察觉到了这个冲着他来的鱼雷，灵活的扭动他那庞大的身躯，炼金弹头从龙王身边擦过，然后炸开，8000枚弹片会像一朵金属花绽开，切割着龙王那庞大的身躯。
巨大的龙吼声传来，龙王的身躯探出了水面，被鱼雷炸到的那半边身子变得血肉模糊，但他似乎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变成两半。
“这和说好的不太一样，装备部那些家伙不是一直号称自己的武器很强大的吗。”曼施坦因教授通过船后的监控画面，看到了那冲出水面的龙王。
龙王停了下来，水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，龙王引燃了言灵。
水底的光明越来越耀眼，摩尼亚赫号依然保持着全速前进，但扑面而来的热浪并没有任何消减。
“可恶，凯撒，掩护我。”墨白大吼，在鱼雷发射时凯撒已经摘下了眼罩，收回了镰鼬。
风王之瞳推着墨白向龙王飞去，无尘之地隔绝了热浪。一刀挥出，带着言灵青铜御座，锋利的刀刃划开了龙王身上坚硬的龙鳞。远处，一道道蓝光从摩尼亚赫号上飞来，即使距离越来越远，凯撒还是精准命中龙王。
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断了龙王的言灵，鲜红的血液在江水里扩散，龙王沉入水中，紧接着墨白也落入江水里。
青铜城内，路明非和诺诺正在激流中挣扎着，全速向前。
他们经过的每条通道每个空间都在变化中，巨大的青铜机件相互摩擦，发出咔咔的声音，厚重的闸门、高耸的青铜墙、巨大的齿轮、粗大的转轴在他们身边运转，他们就像是被投入了一台巨大机械的两尾小鱼苗。
“在前面等待一分钟，等待一分钟，一分钟以后你们右方将有通道打开。”
“加速前进，前面的通道将在二十秒内消失。”
“左侧转向，避开前面的闸门！”
诺玛的命令从远隔半个地球的学院本部传来。获得了地图之后，这台超级计算机的效率惊人，每一条命令都清晰准确。如果她出一点错误，路明非和诺诺就可能被压扁。
“你们即将抵达青铜城的底部，在那里你们会找到出口，但是三十秒后，青铜城将彻底锁死。”诺玛说。
“出口在哪里？”路明非四顾。
四面都是青铜墙壁，这是一个四方形的空间，注满了水，他们进入这里的通道已经被封闭，墙壁轰隆隆地震动着。
“那里。”诺诺指着不远处，声音有些异样。
路明非顺着射灯的光束看去，狠狠地打了个哆嗦，和诺诺交握的手不禁收紧了。
“是他么？”路明非低声问。
“是他，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。”
他们正下方的青铜壁上，一张狰狞的面孔浮凸出来。活灵张开了嘴，露出锋利的青铜牙齿，咬着一个人的手臂。那人已经成了一具骷髅，卡塞尔学院特制的潜水服套在骷髅上，在水中轻轻飘动。射灯照进他的面罩里，两只漆黑的眼洞。
脖子上的铭牌刻着他的名字——叶胜，卡塞尔学院执行部，助理专员，编号0。
他们找到了叶胜，叶胜曾经到达这里，却没能离开。
他是用自己的血开门的？”路明非问。
“命令活灵，需要纯度极高的龙族血统，钥匙是一个例子，你是第二个例子，如果血统纯度不够，也可以牺牲大量血液，后果是，失血而死。”诺诺低声说，“这种开启龙族密宫的方法曾经有过记录，在学院的操作手册中时禁止的。以巨大的牺牲为代价强行使用血统，在中世纪这种技术诞生了黑魔法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路明非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两人一起游近叶胜的尸骨，诺诺沉默了片刻，伸手轻轻抚摸叶胜的潜水服的面罩。
“他没有氧气瓶。”路明非说。
“我看到了。”诺诺说，“这就是为什么氧气分明不够，亚纪却能上浮到水面的原因，叶胜他把他的氧气瓶给了亚纪，这样亚纪就有了双份的氧气。”
路明非点点头，“他真酷诶！”
“他一直都很酷的。”诺诺轻声说。
“他的背后是什么？”
叶胜背后，原本氧气瓶的位置，是一个长方形的匣子，用索带捆紧了缠在身上。路明非伸手敲了敲，那东西发出低沉的金属鸣响。
“应该是和黄铜罐一起找到的，但是亚纪一个人没法带走。不管怎样，带上吧。”诺诺说，“我来背着。”
她从叶胜身上解下了匣子，捆在自己身上。
“路明非陈墨瞳，快速脱出！快速脱出！只剩下二十秒钟了！”诺玛的声音响起在耳机中。
路明非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，一仰头，忽然发现射灯的光束照不远了。他忽然明白了，射灯照不远不是因为水变浑浊了，而是他们的头顶，巨大的青铜壁正无声地压了下来，如同一台超级水压机！
路明非拼命地挤压手指，想要挤一滴血进活灵的嘴里。但是挤不出来，那只手被箍住了手腕，又在水里泡了太久，苍白得和死人的手差不多。路明非抽出潜水刀，把整只手套割掉，抓着手指拼命挤，也只挤出几滴血。可他的手在抖，血珠入水立刻化成丝漂散，根本进不了活灵嘴里。
头顶的青铜壁已经压到只有一米多高了，他和诺诺都直不起身，再过几秒钟，他们就会被压成肉泥。
“妈的拼了！”路明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恶向胆边生的感觉。
他猛地撕裂了手腕上的止血绷带，那根要命的绷带，就像是义务献血的时候医生扎在胳膊上的，锁住了血液，也死死地锁住了水中性命般珍贵的氧气。
鲜血顺着血管冲向指尖，无数的气泡冲出潜水服，冰冷的水流涌进路明非的嘴里。
路明非把手狠狠地拍在活灵脸上，仿佛抽了他一个嘴巴。
氧气压力在迅速地下降，血液中溶解的高压气体开始溢出，他大脑充血，眼前漆黑，双手挥舞，试图抓住什么能让他觉得安全的东西。在无数气泡中，有人紧紧地抱住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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